我在纽约参加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CS)培训的时候,曾看到WCS在2003年发表的世界人类足迹地图。WCS和哥伦比亚大学的学者们选用四种人类活动指数——人口数量分布、土地转型状况、人类获取资源所用的通道、电力设施,对全球人类足迹分布进行了计算。那时,我便注意到,在我国西部有一片辽阔的土地,人类足迹的指数仅为0—1, 被列为未受人类干扰的“荒野之地”。
这片神奇的土地,位于青藏高原的西北面,昆仑以南,可可西里山脉以西, 是一片神奇景观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个系统的名字叫“羌塘”,藏语发音, 意思是“北方的平原”。羌塘草原位于我国青藏高原西部,北至昆仑山脉、东抵可可西里山脉、南依冈底斯—念青唐古拉山脉,西靠中国国境线,总面积超过60万平方千米。该区域的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 是卧躺在世界屋脊上的大草原。
然而,作为一个出生并成长于上海的人,我不曾对这样的荒野有具体的认识, 直至2006年那次穿越羌塘。不仅是我们对这片没有人类驻留足迹的土地上的其他生命产生好奇,野生动物们也常常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们这些过客。
我们国家拥有世界最多的人口数量, 却仍拥有这样一片广袤而且人口密度小于1人/平方千米的区域。那次调查之后,每次看着WCS制作的全球人类足迹图,看着西部那片高高隆起的区域,我都会由衷地高兴,高兴于我们为自己和后人保留着这样一份神奇。
初来乍到羌塘的人,都会因为磅礴绵延的群山阔谷所震撼。但面对恶劣的环境,却也会问:“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有位西方探险家曾这样描述:“这里除了风,没有其他痕迹”。其实,羌塘有着太多被博大辽阔和单调空洞这些初始印象所忽略或遮盖的真实内涵。
羌塘是我国高原现代冰川分布最广的地区,有念青唐古拉山现代冰川、羌塘高原现代冰川、唐古拉山现代冰川、昆仑山现代冰川等众多现代冰川,总面积超过2.5万平方千米。面积超过两平方千米的湖泊达490个,总面积占中国整体湖泊面积的25%以上。虽然纬度在北纬30 多度,但因为高海拔,使得羌塘的年平均气温仅在10度左右,降雨量少,蒸发量高,这里是一个没有高大树木的草原生态系统,植物可以生长的季节仅仅限制在每年的5月到8月。
羌塘草原上生活着大量青藏高原上特有的物种群落,其中包括藏羚羊、野牦牛、西藏野驴、藏原羚、雪豹、西藏棕熊、狼、西藏沙狐、黑颈鹤、高山秃鹫,等等。
在羌塘发现的史前古石器表明,羌塘的人类活动可以追溯到1万多年前。从那时候开始,当地藏族同胞在羌塘极端的环境下发展着和自然紧密相连的文化,和野生动物们和谐共生。对当地人、家畜以及他们的文化来说,草原、雪山、湖泊、野生动物,都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种文化在这个纷繁的世界中弥足珍贵。对羌塘草原的生态保护不仅仅是为了野生生物的福祉,也是为了当地人及其文化的福祉。
羌塘看起来有一些单调,然而,你会发现羌塘给予你的另一份震撼—对于灵动生命的震撼。其壮观和灵动的野生动物景观足以和北美的黄石国家公园、非洲的塞伦盖提大草原相媲美。黄石国家公园、塞伦盖提大草原、澳大利亚的大堡礁等,是世界生物多样性保护史上的活的丰碑。从资源保护、人文精神提升到世界影响力,这些区域持续地熠熠生辉。
羌塘,可以和它们一起傲然于世界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史。